第(3/3)页 撒谎,尤其是对着师傅撒谎,让陈阳浑身不自在,上一世的时候,无论他怎么撒谎,师傅都能看破。尤其师傅那种看破不说破,就等着你自己来承认的眼神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,让他几乎坐立难安。 杜明德轻轻叹了口气,手指在红木茶案上无意识地敲击两下,似乎在衡量什么。他忽然站起身,步伐沉稳地向后走去,脚步声消失在木质地板的尽头。陈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师傅的身影,心跳莫名快了几分。 片刻之后,杜明德重新出现在门口,手里稳稳端着一个雕花木托盘。托盘上,一只青瓷小碗里,红烧肉正腾腾冒着热气,酱汁浓稠,光泽诱人;旁边一只小巧的黄酒壶,瓶颈挂着几颗水珠,显然是刚从温水中取出。 “先吃点东西。”杜明德将托盘放到茶案上,发出轻微的碰撞声。他目光扫过陈阳略显苍白的脸,语气不容置疑,“肚子是大事,天大的事先放一边,吃完饭再说。” 红烧肉的脂香裹挟着时光的记忆,猛地撞进陈阳的鼻腔,那股浓郁的酱香混着淡淡的焦甜,本该是令人垂涎的嗅觉盛宴,此刻却化作一根细针,一下又一下地扎着他的鼻翼。眼眶毫无防备地发起热来,湿润的触感让他慌忙低下头,佯装调整坐姿,掩饰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。 这碗红烧肉,是德兴坊几代传承的招牌菜,其精髓全在选料与烹饪——三肥两瘦的肋条肉,肥瘦相间,正是锁住美味的黄金比例。陈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颤巍巍的肉块上,脑海中浮现出德兴坊后厨那口永远冒着热气的大铁锅。 第一步,冷水下肉焯水,撇去浮沫,逼出血水与腥气;第二步,热锅凉油,放入冰糖慢炒至糖色金黄,为肉块披上一层诱人的琥珀;第三步,加入绍酒增香提鲜,转小火慢炖,让每一寸肉质都浸透在浓郁的酱汁里;最后,旺火收汁,勾芡锁味,成就一碗色泽红亮、软而不烂的红烧肉。 四个小時內有足够的耐心让肉块在文火中慢慢酥烂,肉皮呈现出宝石般的琥珀光泽,筷子轻轻一戳就能戳破,却又保持着适度的韧性,不至于散架。 思绪翻涌间,陈阳的唇齿间不自觉地回味着德兴坊红烧肉的经典滋味,却又立刻被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口感打断——那是李伯荣大师改良过的“毛氏红烧肉”,加了湘式七星椒,辣味与酱香交融,成了国宴上的常客。 而老克勒们最爱的“红烧肉配草头”,草头的清新与肉的甜糯在舌尖交织成奇妙的乐章,这道菜的年销量早已突破百万大关,稳坐年夜饭“镇桌之宝”的宝座。 上一世初到沪上时,气候湿冷,饮食习惯的巨大差异让陈阳经常水土不服。每当生病或心情低落,师傅总会让德兴坊送来这样一碗红烧肉,暖胃更暖心。 回忆与现实交织,陈阳颤抖着用筷子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,缓缓送入嘴里。肥而不腻的口感、酱香与脂香的完美融合,本该是熟悉的家的味道,此刻却像一杯掺了水的酒,寡淡无味。 喉结滚动,一口绍酒下肚,本该醇厚的甘甜在口腔内化开,却像一团炽烈的火焰,顺着咽喉滑入胃里,灼烧感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。 杜明德始终沉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眼神锐利得像 X 光机,试图穿透他故作镇定的伪装。那探究的目光落在陈阳身上,让他浑身不自在,如坐针毡,冷汗顺着脊椎滑落。 “师傅,”陈阳放下筷子,筷子与瓷碟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,他的手微微颤抖着,“我有事要跟您坦白。” 第(3/3)页